安成侯府,历史深巷中的一杯清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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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成侯府,
历史深巷中的一杯清酒

                     李宇华


安成侯国——灿烂的皇家封邑
        千年的风，轻摇尘世的兴衰轮回，却拂不去门前山水那一道深刻的印迹；千年的雨，润生人间的荣辱变迁，却涤不尽窗外云霞那一片温暖的记忆。
        在历史的遥远时空，在赣西边陲的吴楚之交，在秦时明月汉时关的演绎里，曾经的一个皇室侯国轻掩慢潜，光耀最终褪却于西山之上那一抹如血的夕阳。

         站在历史的今天，拂去厚重的尘埃，她的模样依然灿烂如昨、温润似新。
         两千多年前，一位风流倜傥的王子皇孙，在一个层林尽染的霜秋之日，带着他的家人以及庞大的家奴、卫队，从遥远的长沙王府逶迤而来。
        一路离歌，一路惊艳，一路憧憬。

        旬日的跋涉，并未消磨他的青春壮志。一进驻赣西边界的平都郡治所——安福严田，他便急于体察民情、执规司政、训教乡野、传播文明。在重拾江山的闲暇之际，他与家人挚友赋诗作对、饮酒高歌。

从此，清酒、佳肴、秀舞、美姬和嘉宾，像和煦的朝阳伴随着美轮美奂的四季，丰满着他风情达美的人生传奇。
        他是长沙王刘发的第二个儿子，是赣西边区西汉封国的第一个安成侯，他的名字叫刘苍。
        如梭的日月，难返的逝水，轻推着时光的荏苒。

       偏僻、高雅、自安与无争，注定了侯国的命运。历史长河的波涛，冲刷尽他的治政建树与人生追求。虽然他最后只能化作一枝青莲，摇曳在湘赣边界清风轻飏的夏日，但他的礼仪孝道、他的饮食贡献却如娇艳的红杜鹃，永远渲染着赣西边陲柔暖的春天。
        身临风云变幻，面对沧海桑田，他永立于高山之巅，容颜不改、心诚不变。
安成侯府菜系——西汉饮食文化的魁宝

       安成侯府菜系的成型受到当时各个方面因素的影响，具有西汉时代独有的特色。在历史的演变中，虽然它未能将自己的体系不朽于国史方志，但它却最终像一片云彩，散落于湘赣民间而能佳木育籽、落地成林。至今湘赣地区的饮食文化，无处不闪现着安成侯府菜系的金色光芒。

（一）西汉宫廷对安成侯府菜系的影响
        随着全国统一局面的完全诞生，强大的汉王室在饮食方面比秦朝更进一步发展。汉朝皇帝拥有当时全国最为完备的食物管理系统。皇帝和后宫膳食开支一年达二万万钱，这笔开支相等于汉代中等水平百姓二万户的家产。汉朝礼制规定：天子“饮食之肴，必有八珍之味。”
         国家的稳定和对外的不断开放，促使西汉治国理念发生巨大转变，从西汉初“罢黜百家 独尊黄老”到汉武帝“罢黜百家 独尊儒术”，这一转变，影响了西汉王朝的方方面面。在饮食文化上的表现，主要以下方面：
      1.与周围民族的饮食文化进行了大交融。
      2.饮食文化的对外传播加剧。
      3.时节开始成为重要影响因素。
      4.食材和配料种类增多。
      5烹调之法逐渐创新。

        据《史记》、《汉书》等记载，西汉张骞出使西域时，通过丝绸之路同中亚各国开展了经济和文化的交流活动。张骞等人除了从西域引进了胡瓜、胡桃、胡荽、胡麻、胡萝卜、石榴等物产外，也把中原的桃、李、杏、梨、姜、茶叶等物产以及饮食文化传到了西域。我国传统烧烤技术中有一种啖炙法，也很早通过丝绸之路传到了中亚和西亚，最终在当地形成了人们喜欢吃的烤羊肉串。
        比西北丝绸之路还要早一些的西南丝绸之路，北起西南重镇成都，途经云南到达中南半岛缅甸和印度。这条丝绸之路在汉代同样发挥着对外传播饮食文化的作用。例如，东汉建武年间，汉光武帝刘秀派伏波将军马援南征，到达交趾(今越南)一带。当时，大批的汉朝官兵在交趾等地筑城居住，将中国农历五月初五端午节吃粽子等食俗带到了交趾等地。所以，至今越南和东南亚各国仍然保留着吃粽子的习俗。

        由于汉文化与外界各方的大交融，和当地食材的不断丰富，西汉宫廷饮食文化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其特点主要有以下方面：
1.讲求本味。
        “本味”概念首见于《吕氏春秋》的篇名，其含义是指烹饪原料的自然之味，尊崇烹饪食材原料的自然之味。
2.合乎时序。
         合乎时序要求“凡和，春多酸，夏多苦，秋多辛，冬多咸，调以滑甘”(《礼记》)，以适合人体四时的需要。五味调和的美食观念中讲究以合乎时序为美，从不孤立看待饮食之事，相反，还把人的饮食调和与人体和天、地、四时等自然环境联系起来分析研究，以适应自然之序、淳朴之味的追求。
3.适口者珍
       孔子讲：“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对美食作了具体的要求。《孟子 告子上》的“口之于味也，有同嗜焉”，是针对适口美食的共性而言的。“物无定味，适口者珍”的观点，受到西汉当世和后世人们普遍的认同。

（二）承继长沙王府菜系特色
        公元前155年，汉景帝将第六个儿子刘发敕封为长沙王，是长沙第一个皇子封国，后加封武陵、零陵、桂阳为长沙国属地，管理大致相当于今天湖南的广阔土地。
        刘发是汉景帝14个儿子中最卑微的一个，他的生母唐姬，只是汉景帝之妾程姬的“侍者”，程姬某夜轮到被皇上临幸，却身体不适，她临时就让贴身侍女唐姬顶替，景帝酒醉不知，此后刘发有幸诞生。
        因母卑微，轮到庶子刘发被封，就被派分封到“卑湿贫国”的长沙郡。湖南在汉初尚未开发，是流徙、充军、发配之地。但长沙国位于荆楚中心，南部与南越属国邻接，战略位置很重要，刘发被封为第一位刘姓嫡系长沙王，景帝当然是希望他来加强军事防卫，牵制属国南越国。守卫西汉南大门，地偏国贫却责任重大。

         刘发以孝著称，封长沙王后，他一直日夜思念远在三千里之外的长安两个母亲程姬和唐姬。汉代洞庭湖区水稻种植普遍，长沙已是产稻的主要诸侯国之一。当新谷收割时，定王就派人驱车运米远赴长安，请母亲品尝长沙的新鲜大米，同时，将当地其它出产送往长安，由于路途遥远，只能将猪肉、鸡鸭和野物等食材晒干或腌制保存，这样才能将美味的食材完好地送至长安。再嘱咐使者运故土返回，在长沙城东高地上筑“望母台”。他常登台遥望长安，念恩亲，寄思情。刘发在位27年后去世，谥号“定”，史称“长沙定王”，望母台亦称定王台。

        长沙王府菜系主要是由刘发两个母亲派送的皇家厨子带来的西汉宫廷菜系为主体，同时受到长沙当地居民的饮食习惯和食材特点的影响，逐步形成了长沙王府的菜系特色。此时，当地食材做成的干货早已端上了王府的餐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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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安成候府菜系去陈促新、自成一体

           长沙王国虽然在西汉王朝汉武帝及以后朝廷属于刘姓子嗣旁落封国，但由于长沙王国地处偏僻的蛮方，加之历任长沙王循规蹈矩、自安一方，所以，在西汉王朝汉武帝及以后朝廷的变革和动乱之中，长沙王国并没有受到太多的影响。可以说，西汉王朝风起云涌，长沙王国却在湖南大地上休养生息、自得其乐。

         社会稳定、子民安居，有力地促进了王府和地方饮食文化的迅速发展。
        汉武帝元光六年（公元前129年），长沙王刘发第二子刘苍被封为安成思侯。安成就是平都郡，当年安福、莲花、永新、宁冈、泰和等地都属于平都郡所辖。安成侯国的治所位于现在的安福县泸水河西部的严田镇横屋村一带，与现在的莲花县路口镇接壤。汉元鼎六年（公元前111年）刘苍殁，谥号为思，意为子孙后代要追思其祖源于长沙、长安。当年，刘苍葬于安成封国罗汉山，即现在的莲花县升坊镇老虎坳。
        安成候刘苍出发奔赴封国之时，就携带了完整的长沙王府的饮食文化。这种饮食文化在扎根治所安福严田镇后，随着与本地出产和居民习俗的不断交融，其文化内容已悄然质变。

        例如腊制品，安成侯府不仅将猪牛肉、家禽、野味腌制凉晒成贡品和自用，而且结合当地民间习俗，将一部分腌制品慢慢用柴火熏干，逐步形成别具一格的腊肉和火腿的熏制方法。闻名至今的安福火腿、莲花腊肉是其重要代表。明代徐霞客在莲花第一次吃腊肉时曾云：桃花酒醺，腊香里巷。
        安成侯府制作菜肴的方法主要还是蒸煮，不过，安成候府的蒸煮已与长沙（湘系）、长安（北方）的蒸煮之法也有了很大的区别。

例如安福、莲花的烹肉、牛烂熟、粉蒸肉、闷鸡汤等，不管是烹煮方法还是食材成型或是配料的加入，都与其它地方不同，完完全全成为本地的独特。
        在蒸煮之外，小炒之法在安成侯府一枝独秀。安成候府在烧炒肉食之时，逐渐流行加入其它菜蔬果品等配菜，配料极其丰富，安成候墓的一些出品就是佐证。
        在众多小炒菜肴中，有一种利用动物血的炒菜慢慢成为特殊菜品。用血炒鸡、鸭、狗等方法屡见不鲜，方法已经娴熟，很快成为侯府菜肴的靓丽风景。
         其实，用血作为食材，有其古老的追溯，其一是西汉推崇先人祭奠，血祭（逐步用各种动物血）以为尊；其二是湘赣（吴楚边界）一代古时已有饮血酒（主要是家禽血）的习俗（目前安福部分地方与莲花上溪居民尚保有喝公鸭血酒的习俗）；其三是现在的安福、永新、莲花人煮鸡和母鸭等家禽时，仍保留了将血加入汤中一起煮的做法。从这里也可略见当年早已将动物血作为食材的习俗。

         但当时用血炒制的炒菜与如今的血炒菜品明显不同。

       《吕氏春秋》有载，“调和之事，必以甘、酸、苦、辛（辣味）、咸。”在胡椒（秦汉由西域传入、唐代始有记载、但至明代末期前均属贵族专品）、辣椒（明末由南亚传入作为观赏植物，清乾隆时期才由下江人作为菜品开始食用。）传入中国之前，花椒、姜、茱萸是宫廷和民间使用的主要辛辣味调料，称为“三香”。
        至于安成候府及当地居民是如何利用当时的“三香”烧炒血制菜肴的，如今已无法探知，更无法考证。历史长河，云遮雾盖，真实面目，已是飘渺虚空。

       不过，从有关史料与家谱记载，以及今天的湘菜与赣西菜系的对比来考量，安成侯府的小炒特点主要为：剔除了花椒的麻，以当地米酒去腥，用生姜作为主要辣味配料（当时辣椒尚未引进中国）。
         现在的莲花血鸭（盐血鸭、酒血鸭）和永新血狗，以及安福、永新、莲花的血鸡（烧鸡公）等成为当今名菜，应该说，真正意义上是从清朝乾隆时期开始加入辣椒配料而逐步形成。
         从湖南永州血鸭和莲花酒血鸭的民间传说可以看出，相距数百里且口味迥然不同的两道血鸭，却有着内容大致相同的美丽传说——都是由一个人在某种状态下突然无意间创造。其实，这是同出一宗的血鸭菜品（已考证湖南永州血鸭、广西全州血鸭均是“江西填湖广”移民末期从莲花县传出，均属上溪盐血鸭），为何流传由两个不同的本地人在不同的时期（永州血鸭为太平天国时期，莲花血鸭为南宋末年）来创造呢？
         究其原因，无非以下几点：因为时间久远，文化断绝，难以溯源；因为移民交融，菜品菜质有了变化，难以寻根；因为地方保护，为凸显本地特色而人为割裂了传承。

安成侯府——赣西菜系的真正祖源

         当我们品尝血系名菜时，请君一思美味之源。
         遥想两千余年前，武功山下，稻花飘香，夏鸭戏水，斑鸠啼鸣。
         安成侯府内，宾朋满座，窗明几满；丝竹低吟，长袖轻舞。觥筹交错，妙语连珠；红颊映光，射壶箭满。
         食甘酒酣之际，娇娥拂帘以出。妙影青丝，玉手金盘；血鸭双璧，至美至新。色艳摇日，香飘绕梁；王孙惊立，嘉朋魂牵。
         此时，骄阳、青云、翠竹、香樟、歌姬、秀舞，还有满座的贵人，皆因两道血鸭，都已黯然失色！
          日月交映，山高水流，如今您已走进昔日侯国的天地。
         无论您时择何季，无论您意属雨晴，无论您独斟慢饮，无论您兴邀众宾，只要您吃上一块辣滑香喷的莲花血鸭，就请您在细细品尝之中胸生感激、心寄追思。
         故国的天空下，请用您的一笑或一颦，向久远的安成侯府、向高贵的莲花血鸭致以您最为崇高的敬意吧。
                                                                                                                                        2019.3.30